我刚跟朋友说起我们家要关上空调,省点电费,朋友就吓了一跳,说:"不开空调,你睡得着吗?"
另一个朋友也提醒我:"不论白天还是晚上,都没人会开着窗户的,这样不安全。"她家的窗户刷过漆后,已经关了十年了。
我们家开始省电的第一天晚上,气温是30度,我们并不觉得难捱,可是三个孩子抱怨个不停。毕竟他们是在与外界隔绝的、22度恒温的舒适环境里长大的。
"这些窗户怎么开呀?"丈夫问。他摇晃着金属插销,好不容易才打开了一扇。各式各样昆虫的尸体装点着窗台。随着窗户一扇扇地打开,我们听见外面呼啸着的夜晚的声音--涌了进来。
13岁的女儿抱怨说:"太热了,睡不着。"
她弟弟也借题发挥,嚷嚷着:"热死了,热死了。"
"今晚就试试看吧。"我对他们说。
我实在太累了,不想和他们多争辩,白天参加完祖母的房产拍卖会后我已经筋疲力尽了。我把她的椭圆形锡制浴缸和一把椅子搬回了家。那把椅子本来放在祖母店里的柜台后面,我曾经像个大人物似的,站在上面,把巧克力包起来,硬币卷成卷。
我的脸上汗涔涔的,但我仍然静静地躺着,听着窗外--蟋蟀的歌唱勾起了童年的记忆。邻居家的狗突然狂叫起来,可能是一只松鼠惊动了它。我已经很多年没有花时间去倾听夜晚的声音了。
我想起了祖母。她活到92岁,去世前几周还帮妈妈照料花园。
此时,我好像又回到了祖母家里,回到小时候的夏季热浪中。
我把枕头挪到祖母的床脚,脸冲向开着的窗户。我不停地翻转着枕头,想找凉快的一面。
祖母看着我翻来覆去的,就说:"等着起风吧,一会儿你就会凉快下来,睡着了。"
她卷起了百叶帘,我盯着那薄薄的白窗帘,盼着它能飘起来。
我静静地躺着,等待着。突然,窗外的生机引起了我的注意:昆虫在吱吱嗡嗡地合鸣;邻居们坐在阳台上,直到夜深,他们说话的声音有些模糊,那声音让我平静下来。
"等着风起来吧。"祖母柔声对我说。我嗯嗯作答。昆虫砰砰地撞到纱窗上。三个街区以外,火车隆隆驶过。
我闻到了新割的青草的气息。还有一种说不清是什么的声音--可能是树枝扫过隔壁店铺的屋顶吧。
眼皮发沉了,我还是盯着窗帘,终于,窗帘飘了起来……
"妈妈,你听到了吗?"7岁的孩子突然叫起来,"是猫头鹰一家吧?quot;
"可能是,听着吧……"我说。
没有空调嗡嗡的轰鸣声,房间里静得出奇,未经过滤的夜晚的声音近得似乎伸手可及。
我希望,今晚,当第一缕清风吹动时,我仍醒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