现在,我仍旧使用老牌尤雷卡肥皂,因为这是最纯粹的肥皂。你花十美分以上买一块肥皂,买的只是蹩足香料和包装招牌。“不过,像你这个年纪,有地位有身分的年轻人用五十美分一块的肥皂也够好了。人们说,如果一个人不是绅士,他的儿子就不可能是绅士,但也许他儿子的儿子会成为绅士。他们错了。有了钱办什么事都很灵便,就像肥皂的油脂一样润滑。钱使你成了上流人物。啊,差点也使我成了上流人物。不过,我几乎同住在我们两边的荷兰佬不相上下,语言粗俗,行为古怪,举止无礼。他们两个晚上连觉也睡不着,因为我在他们中间购置了房地产。”“有些事情即使有了钱也办不到,”小罗克韦尔相当抑郁地说。“别那么说,”老安东尼惊愕地说。“我始终相信钱能通神,还没有发现过金钱办不到的事。你倒说说,有什么东西是钱买不到的吧。最近,你有点不对劲,孩子。我已经注意观察你两个星期了,说出来吧。我想,在二十四小时内,可以调动一千一百万美元。你病了吗?”“有些人称之为疾病。”“啊,”安东尼热情地问,“她的名字叫什么?干吗不向她求婚呢?她一定会扑进你的怀抱。你有钱,人又漂亮,又是个正经小伙子。你的两手干干净净,从没沾上一点儿尤雷卡肥皂。”“我一直没有机会呀,”理查德说。“制造机会嘛,”安东尼说。
“带她上公园散步,要么做完礼拜陪她回家也可以。”“你不知道现在社交界的状况,爹。她是社交界的头面人物之一,她的每小时每分钟都在前几天预先安排妥当了。我非要那个姑娘不可,爹,否则这个城市会变成腐臭的沼泽,使我抱恨终身。我又无法写信表白,不能那么做。”“你告诉我,”老头儿说。“你是想对我说,我给你的全部钱财都不能让一个姑娘陪你一两个小时吗?”“我开始得太晚了。她后天中午就要乘船去欧洲待两年。明天傍晚,我能单独和她待上几分钟。她坐火车来这个城市。但允许我明天晚上坐马车去中央火车站接她,我们一道乘马车赶到百老汇街的沃拉克剧院,她母亲和别的亲友在剧院休息室等我们。你以为在那种情况下,只有六到八分钟,她会听我表白心意吗?决不会。在剧院里或散戏之后,我还有什么机会呢?根本不可能。不,爸,这就是你的金钱解决不了的难题,我们拿钱连一分钟也买不到;如果可能的话,富人就会长生不老了。在兰特里小姐启航之前,我没希望同她好好谈谈了。”“好啦,理查德,孩子,”老安东尼快活地说。我很高兴你的肝脏没闹毛病,你说钱买不到时间吗?也许它买不到所有的时间,但我看到它买了一些小块时间。”那天晚上,埃伦姑妈来看望她的弟弟。他们以情人的烦恼为话题议论开了。“他全告诉我啦,”安东尼说着,打了一个呵欠。“我告诉他,我在银行的存款全都听他支配,可他却开始贬责金钱,说什么有了钱也不管用。”“哦,安东尼,”埃伦姑妈叹息说,“我希望你别把金钱看得太重了。涉及到真情实感,财富就算不了一回事。爱情才是万能的。要是他早一点开口就好啦!她不可能拒绝我们的理查德,只是我怕现在太迟了。他没有机会向她表白。你的全部钱财都不能给儿子带来幸福。”第二天傍晚八点钟,埃伦姑妈从一个蛀虫斑斑的盒子里取出一枚古雅的金戒指,交给理查德。“今晚戴上吧,孩子,”她央求说。“这戒指是你母亲托付给我的。她说,这戒指能给情人带来好运,嘱咐我当你找到意中人时,就把它交给你。”小罗克韦尔郑重其事地接过戒指,在他的小指上试了试,它太小了。他取下来,按照男人的习惯,把它放进坎肩兜里,然后打电话叫马车。他在火车站杂乱的人群中接到了兰特里小姐。“我们不能让妈妈和其他人等着,”她说。“去沃拉克剧院,越快越好!”理查德按她的意愿吩咐车夫。他们沿着四十二街来到百老汇大街,从那里又来到三十四街。理查德迅速推开车窗隔板,叫车夫停下。“我掉了一枚戒指,”他下车时抱歉似地说。“是我母亲的遗物,我悔不该把它丢了。
我耽误不了一分钟的,我明白它掉在哪里的。”不到一分钟,他带着戒指回到了马车里。但就在那一分钟里,一辆城区街车停在了马车的正前方,马车试图往左拐,又被一辆邮车挡住了。马车夫又不得不退回来,被困在原地,动弹不得。交通阻塞在大城市并不稀罕,有时突然发生断绝往来。所有的马车和出租车将突然混合在一起,停止前进,而不是像往常那样井然有序地在街道上行驶。“为什么不赶路啊?”兰特里小姐心烦意乱地问。“我们要赶不上啦。”理查德起身站在马车里,望了望四周,他看见百老汇街、第六大街和第三十四街的交叉口那大片地段给各式各样的货车、卡车、马车、搬运车和街车挤得水泄不通,而且在这几条街上还有车辆正飞速驶来,投入这一难分难解的车阵、马阵之中,在原有的喧嚣之中,又加进了新的咒骂声和吼叫声。曼哈顿的全部车辆似乎都挤压在这儿了。人行道上挤满了看热闹的纽约人,“实在对不起,”理查德重新坐下时说,“看样子我们给堵死了。一小时之内,这场混乱不可能松动,都是我的错。如果没有掉戒指的话,我们……”“让我瞧瞧戒指吧,”兰特里小姐说。“既然无法可想,我也不在乎了。其实,我觉得看戏也无聊。”那天晚上十一点钟,有人轻敲安东尼·罗克韦尔的房门。“进来,”安东尼叫道,他穿着一件红睡衣,正在读海盗惊险小说。走进来的是埃伦姑妈,“他们订婚了,安东尼,”她平静地说。“她答应嫁给我们的理查德。他们去剧院的路上堵了车,两小时之后,他们的马车才脱了困。“哦,安东尼弟弟,别再吹金钱万能了。一只小戒指象征着海枯石烂心不变、金钱买不到的一往深情,这才是我们的理查德获得幸福的根由。他在街上把戒指掉了,便下车去找。他们重新上路之前,街道给堵住了。就在堵车的时间,他向她表白了爱情,最后赢得了她。比起真正的爱情来,金钱成了粪土,安东尼。”老安东尼说。“我真高兴,孩子得到了他想要的人。我对他说过,在这件事上,我不惜付出任何代价,只要……”“可是,安东尼弟弟,在这件事上,你的金钱起了什么作用呢?”“姐姐,”安东尼·罗克韦尔说,“我正在看一本书,里面有的故事很好。这是一个狂野的冒险故事,但我喜欢。我想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。我希望你让我继续把这章读完。”故事本该在这儿打住了。我跟你们一样,也热切地希望如此。
不过,为了明白究竟,我们还得刨根问底。第二天,有个两手通红、系着兰点子领带、自称凯利的人来找安东尼·罗克韦尔,立刻在书房受到接见。安东尼说,“这一锅肥皂熬得不坏。瞧瞧,你已经支了五千美元现款。”“我自己还垫了三百块哩,”凯利说。“预算不得不超出一点,邮车和马车大多付五美元,但卡车和双马马车提高到十美元。我得付给警察最多的钱——我付给两个警察50美元,另外两个警察20美元和25美元。可表演得真精彩啊,罗克韦尔先生?他们都很准时。整整两个小时堵得水泄不通,“给你一千三百美元,凯利,”安东尼说着,撕下一张支票。“一千美元是你的报酬,还你三百美元。你不至于看不起金钱吧,是吗?凯利。”“我吗?”凯利说。凯利走到门口时,安东尼叫住了他。“你注意到没有,”他问,“在交通阻塞那儿有个赤身露体的胖娃娃手拿弓箭在乱射吗?”凯利莫名其妙地说。“我没注意到。如果真的像你说的那样,也许我还没有赶到那儿,警察早已把他收拾了。”“我想,这个小流氓是不会到场的,”安东尼咯咯笑道。“再见,凯利。”










